王強手上的舊傷,被汗水、沙粒反復(fù)磨著,常常疼得他直咧嘴,可他咬緊牙關(guān),一聲不吭,每個動作都仔細到位,他曉得,這渠幫子結(jié)不結(jié)實,關(guān)系到水渠能用多久,一點都不能馬虎。
婦女們組成的運輸隊,成了連著井臺、料場和三個分散工地的血脈。
她們兩人一伙,或抬或挑,用扁擔扛著裝滿石頭、沙子的竹筐,或者小心地提著和好的水泥桶,沿著剛清出的沙質(zhì)渠岸艱難地往前走,腳下的沙子松軟難行,每一步都要格外用力,稍不留意就會打滑。
沉甸甸的擔子把扁擔壓得彎彎的,嵌進她們?nèi)崛醯募绨蚶铮コ隽艘坏赖兰t印子,汗水打濕了衣衫,貼在身上黏膩難受,卻沒人停下腳步。
拾穗兒雖然年紀小,但干活的勁頭一點不差,她咬著牙,和一位大嬸一起抬著一筐沉沙子,瘦小的身子微微打著顫,汗水把她額前的頭發(fā)都打濕了,貼在腦門上,可她那雙清亮的眼睛里,卻閃著一種跟她年紀不太相稱的堅韌。
村里的老人們也沒閑著。他們自發(fā)地在村里寬敞的場院上支起了幾口大鍋,劈柴燒火,把井水燒得滾開,沏上大碗茶。
又拿出各家湊來的面粉、玉米面,蒸出一鍋鍋實在的窩頭、饃饃,烤好香噴噴的紅薯、土豆。
到了吃飯的點兒,他們就由幾個半大孩子領(lǐng)著路,用木桶挑著開水,用籃子提著吃食,踩著松軟的沙子準時送到各個工地上。
看著子弟們在沙地里汗流浹背、熱火朝天的樣子,這些見過村子幾十年風(fēng)風(fēng)雨雨的老人們,眼圈泛紅,捻著胡子連連點頭,小聲念叨著:“人心真要齊了,黃沙也能挖開!有這股子心氣兒,咱金川村,往后肯定有盼頭!”
活兒干得并不順當。最大的麻煩來自天氣。就在水渠修到最關(guān)鍵的中段,大部分黃沙清得差不多,剛露出舊渠身、正集中力量修補渠幫、抹水泥面的時候,一場夏天常見的雷陣雨,沒打招呼就來了。
銅錢大的雨點劈頭蓋臉砸下來,松散的沙岸被雨水一泡,瞬間變得泥濘滑溜,剛清出的渠槽里積滿雨水,隨時可能塌沙埋渠。剛抹上還沒干透的水泥砂漿,最怕雨水沖、雨水泡。
“停下!快停下!蓋渠幫、擋沙壁!”李大叔反應(yīng)極快,冒著大雨沖到工地上,啞著嗓子大聲喊。
村民們立刻動起來,扔下工具,跑回村,找來所有能遮雨的東西――家里存的舊油布、蓋糧食的厚草簾子,甚至是一些大片的芭蕉葉子,手忙腳亂卻又小心地把剛抹好水泥的脆弱渠壁蓋起來,用石頭壓住邊角,又找了木板加固沙壁,防止塌落。
雨水把每個人的衣裳都淋透了,冰涼地貼在身上,但沒人抱怨,所有人的心都拴在那段辛苦清出的渠身和抹好的渠壁上。
雨哩哩啦啦下了整整一夜才慢慢停住。第二天一早,天剛放晴,李大叔就急著帶王強他們仔細檢查被雨水泡過的渠段。
讓人松口氣的是,沙壁加固及時,沒出現(xiàn)大面積塌落,水泥砂漿雖然受了潮,但沒被雨水直接沖打,表面大體是好的,沒出現(xiàn)明顯的裂口或者掉皮。
這場虛驚,反倒讓村民們更佩服李大叔想得周到,也積累了應(yīng)對沙渠雨天施工的經(jīng)驗。_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