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潯正垂眼看著棋局,白皙修長的手指捏著一枚黑子,指節分明,隱約能看到一些薄繭。
這樣近的距離下,他眼睫低垂,像沉入深水中的暗影,透著天生的克制持重。
沈明姝不知為何,突然腦海中浮現出上一世江潯死時的情景。
他也是這樣垂著眼,胸口血流不止,半邊身子浸在雪里,連眉眼都被染紅了。
那柄刀捅得極深,幾乎刺穿了整個人,
一股難以說的惶恐涌上來。
她害怕,怕以后再也見不到江潯。
害怕江潯會和上一世一樣,被人暗害,一個人倒在雪地里。
“阿兄。”沈明姝忍不住開口,聲音有些急。
江潯看向她,“嗯?”
和他對視后,沈明姝忽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。
要怎么問合適呢?
沈明姝一著急,耳朵就開始紅起來,思索幾息后,還是決定開口。
這件事一定要問清楚。
“你有沒有什么仇家啊?”
江潯心頭一驚,她知道了?
知道那件事了?
不,不可能。
短暫思索后,江潯便知道不會。
那一年她才四歲。
他鎮定下來,語氣不動聲色,“怎么忽然問這個?”
沈明姝秀眉皺起,這要怎么開口?
總不能把重生的事情告訴江潯。
他會信嗎?還是覺得她被魘著了,在說胡話。
沈明姝還是決定不說重生這件事,“前天晚上,我做了一個夢。”
解釋不了,就說做夢!
江潯挑眉,沒作聲。
“我夢到你在一個雪夜里,被許多黑衣人圍住,然后……他們殺了你。”
說到最后,聲音已低不可聞,沈明姝紅著眼眶看他,指尖死死絞著衣角,微微發顫。
他看不得她這樣,語氣不自覺軟了下來,“明姝,那不過是夢。”
沈明姝急了,立刻抬起頭,眼里泛著濕意,急急道:“可那夢太真了,阿兄,我真的很怕……”
話還沒說完,聲音就哽住了,眼淚在眼眶里打轉,險些落下。
江潯喉視線落在她泛紅的眼角,心像被什么絞了一下。
她一哭起來,他就一點辦法都沒有。
他很想說點什么安慰她,可話到嘴邊,又覺得都太輕了、太空了,哪句都不夠。
眼見沈明姝越哭越厲害,睫毛濕漉漉的,肩膀都開始發顫,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抬手,掌心覆上她的手臂。
她的袖子是綢緞,冰冰涼涼的,他的手指卻有些燙。
他沒用力,只是緩緩摩挲著她的胳膊,一下一下,像在順毛。
帶著極強的安撫意味,隱隱地,還有一點幾乎察覺不到的親昵。
“別怕,”他低聲道,“不過是個夢而已。”
沈明姝感受到他的體溫透過布料傳來,掌心一點點貼著她的手臂。
那種溫熱包裹住她的情緒。
哭聲頓了一下,慢慢地,像是真的被安撫住了,眼眶的熱意收住,呼吸也平緩了些。
她低下頭,手指悄悄掐了掐掌心,心中不斷安慰自已。
別怕別怕,她已經重生了。
不是上一世了。
阿兄現在沒事,她也是。
江潯見她終于安靜下來,眼淚也沒再往下掉,才緩緩收回了手。
可那一抹觸感卻仿佛還黏在掌心。
細細的,軟軟的,帶著點微微發熱的溫度,像小獸濕漉漉的爪子不小心碰了一下他,有意無意地留了印。
他垂下眼,低頭看了眼自已的手。
有些煩躁這掌心的悸動,猛地用力攥了攥,指節發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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