為首的是書院里出了名的好學生周文翰,他臉色繃得像塊硬邦邦的饅頭。
“上官兄!”周文翰上前一步,聲音壓得低卻帶著幾分急切,“你怎能日日在此做這些粗活?”
“先生昨日還在課堂上說,你是今年府試的種子選手,若因這些市井瑣事分心,誤了功名,豈不可惜?”
旁邊的學生也跟著點頭,目光掃過攤前沾著面粉的案板和盛馉饳的粗瓷碗,語氣里帶著幾分難以掩飾的輕視。
“是啊上官兄,你乃飽讀詩書的文人,怎能圍著蒸籠、湯碗轉?”
“傳出去,旁人只會說你棄圣賢書而逐銅臭,丟的是咱們書院的臉!”
周圍的客人聽見動靜,都停下筷子看過來。
有個常來買小籠包的老主顧忍不住開口,“這位公子這話就不對了!”
“人家小兩口一個和面包包子,一個幫忙端碗添湯,憑手藝吃飯,怎么就丟面子了?我看這小籠包比你們讀的圣賢書還實在呢!”
周文翰被噎了一下,轉頭瞪了老主顧一眼,“你懂什么?士農工商,商為最末,上官兄怎能自降身份?”
江小滿手里正捏著的小籠包褶子頓了頓,面粉沾在指尖,剛想放下搟面杖上前解圍,手腕卻被上官燼輕輕按住了。
他指尖帶著灶邊的暖意,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,才轉向周文翰等人,語氣平靜卻字字清晰,“周兄憑雙手護著家人,憑心意分擔辛勞,從不是降身份。”
他指了指江小滿沾著面粉的手,眼底漾開淺淡的暖意,“我妻子每日天不亮就起來發面、調餡,手指被蒸籠燙過好幾回。”
“這攤子是她起早貪黑的心血,我幫她遞碗、收賬、看火,是夫妻本分,何來逐銅臭之說?”
“至于功名與功課,”他頓了頓,目光掃過三人手里的書卷,“我心里有數。”
“我讀書,是為了往后能有能力護著她,護著想要守護的人,若連眼前的她都護不住,讀再多書、考再高的功名,又有何用?”
江小滿見周文翰被上官燼說得啞口無,臉頰漲得通紅,卻沒像蘇明月那樣撒潑蠻不講理。
只是氣悶地站在原地,眼底滿是“擔心卻不知如何表達”的局促。
想來他們也是真心為上官燼的考試擔心,并非故意來攤子上找茬。
江小滿心念一動,放下手中沾著面粉的搟面杖,在圍裙上擦了擦手,走上前笑著打圓場,“幾位公子切莫見怪,阿燼也是見我這攤子中午客人多,怕我忙不過來,才特意來搭把手的。”
她語氣溫和,目光掃過三人緊繃的神色,刻意放軟了語調,“你們既是阿燼的同窗,定也是為他好,這份心意,我和阿燼都記在心里。”
周文翰愣了愣,顯然沒想到江小滿會主動上前來解圍,語氣也比之前軟了不少,“我們……我們只是擔心上官兄日日來此幫忙,耽誤了書院課業,畢竟還有半年便要府試。”
“我知道你們的顧慮。”江小滿點頭,話鋒一轉,笑著提議,“來得早不如來得巧,我早上從集市肉鋪買了新鮮的肋排和時蔬。”
“本想中午給阿義他們改善伙食,諸位要是不嫌棄攤子簡陋,不如就在這兒吃頓便飯?也讓你們嘗嘗我的手藝。”
周文翰三人面面相覷,眼中透著猶豫。
上官燼也有些意外,抬眼看向江小滿,四目相接,無需多,他便明白了江小滿想用美食化解隔閡心思。
他順著她的話道,“諸位同窗若是還未用膳,便一起吧,也讓你們嘗嘗我妻子的手藝。”
“小滿的手藝,可不是尋常攤子能比的。”他說這話時,深邃黑眸透著一絲藏不住的驕傲。
“你們怕是還不知道,前些日子江都城第一酒樓的比試,小滿代表天香樓參賽,憑借她獨門食方蟹粉小籠,獲勝了。”
“什么?”周文翰三人驚得同時睜大了眼,為首的學生更是下意識反問,“代表天香樓參賽的女廚娘便是上官兄的妻子?”
周文翰他們幾人是外地學子,平日里放學后,就窩在學舍里埋頭苦讀,兩耳不聞窗外事。
前陣子柴文瑞組織書院學子去農莊耕地,他們又偏偏中暑臥床,連江都城第一酒樓比試的熱鬧都沒趕上。
只隱約聽同窗提過這次比試有個厲害的女廚娘參賽,卻沒想到竟是眼前的江小滿。
周文翰本就有些動搖,聽上官燼這么說,連忙拱手道,“那……便叨擾將娘子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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