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闕宛沒想到才說了兩句話,這老人又跪到地上去了,聽了這話,只慌忙扶他,道:
“不敢!老前輩…”
可她心中終究一沉。
蕭氏如今的處境,不可謂不尷尬。
‘從魏王那里得來的消息,滄州那位真君不是什么好東西,根本也沒有什么幫扶蕭氏的意思…’
當然,貴為真君,興許這一位也沒有多少加害蕭家的意思,只好在一點――這位真君從不顯露蹤跡,手底下沒有道統,也沒有弟子,恐怕當世唯一見過他的紫府,也只有當年的蕭初庭…否則底下看著眼色去辦事的仙族恐怕不少。
‘話雖如此,可如若長久失恃,出事也是遲早的事情…這老人求的就是一道護身符…’
‘再者,這恐怕不是蕭真人的意思?!?
無他,以蕭初庭的本事,如果真的對蕭家有什么安排,必然是萬無一失,如果有用得著李家的,當年就該早早準備了,兩方都能有些準備,而非留到今日,等到神通消散,讓一個筑基的老人來問李氏…
她一念至此,忍不住道:
“老前輩…蕭真人…生前難道沒有留過什么安排?”
蕭元思的身形一瞬僵硬在山間,這老人似乎遭了寒風一吹,發抖起來,道:
“真人…真人…”
李闕宛沉吟一瞬,問道:
“滄州如今有多少筑基?可還有紫府種子?都在何處修行?”
蕭元思頗有些羞愧地低下頭:
“筑基…不出十指之數,沒有什么能稱得上登紫府的,唯獨余山…有個蕭暮云…是清曉的親子,修為相對高一些,還比較年輕…”
李闕宛眉頭一下擰起來了,問道:
“何至于此!”
這可不是堂堂紫府仙族的規制!別說如今了,當年蕭初庭對外還自稱是筑基時,蕭家都不止如今這等份量!
蕭元思泣道:
“真人有所不知…這天底下,除了海內,富庶的地方屈指可數,滄州雖然好些,卻常常被人稱為險惡,并非沒有緣故,那一處瘴氣重重,又多有坎水之惡,常常折去壽命,害人性命。”
“本來還好些,可老祖說…自他之后,不許有人修坎水,于是族中修坎水的修士就越發少,如今活下來的那些個筑基道人,都是斗法的一把好手,不是能求道的…”
李闕宛聽著越發蹙眉,明白這是那位老真人特地安排,柔聲道:
“既然如此,余山一脈外放北海,不必到滄州來,據島而存,恐怕是老真人特地照顧,如今有失公允…”
蕭元思搖頭不,李闕宛心中大概有了數,安慰道:
“大人不必慌張…我族中也有坎水修士,先派幾位到滄州去看一看,安定人心?!?
“蕭李之情在前,聯姻之事,一定不會讓老前輩失望,可茲事體大,卻非我能做主,等著太叔公回來,前去海外,一并替大人收拾了?!?
如此一折中,至少李家的人去了北海,蕭元思也稍稍安心,此刻掩面而泣,好一陣才開口:
“魏王在洞天之中傾力相助,情分已了,當年…當年的事不敢邀恩,只是我這老東西礙事,還要勞請仙族,但凡有不允的、礙事的,自請真人駁了我去…各家有各家的命數…老真人應有他的安排…”
李闕宛嘆了口氣,為他倒滿了茶,恭聲道:
“叫大人費心了…大勢無情,可蕭氏是我李氏一脈的親嫡母,大人是太叔公的師尊,此間干系,怎么能抹得去?”
蕭元思抹著淚,應下來了,匆匆退到山下去,雙手攥在袖里,隱隱顫抖,不知在想些什么,李闕宛一路送出去,親自把他送回洞府,這才回山上來,這才聽見州中熱鬧。
她側了身,問道:
“又是什么事?”
譙岳笑道:
“稟真人,是魏王平了蕩陰,生擒兩位神通,北方有人回來換防,消息方才傳到湖上來,說是魏王隨手為之就是別人家一世功業,公子又難得回了湖上,少不得一番慶祝。”
李闕宛笑了笑,心緒不寧間,倒多了幾分無奈,道:
“大事見不著他們,喜事總能找出由頭來,著令下去,蕭真人方才隕落,算得上是哀事,不必慶了,都回去修行去。”
……
天地明亮。
日月光輝交織,紛紛的白雪,自天頂而來,在高臺之上堆砌,白衣男子負手而立,手中拿著一枚玉簡,輕輕敲打著。
‘少陰秘法…’
‘這本也是個頭疼事,好在有那邑川真人的隨筆,如今已經成了七道,和那五道湊一湊,拼一拼,九道也不難。’
只是沒有金性在手,這秘法自然不能跟那明陽的九道相媲美,卻也不比外界的貨色差,只交到李家手里,有機會就多練些,時間若緊著就罷了。
可將他驚醒的并非少陰之物――自然是轂郡的碎片!
‘難得…多少年沒有見到本體的碎片了…上一次還是在密勞常鈧芪〔懦梢簧褳ǎ緗褚宦放賴攪舜笳嬡耍獠偶較亂幻叮
他所感應,自然非李周巍能比,哪怕隔著千萬里,他依舊清晰感受到了那碎片的形狀大小,對比著一放,頗為契合:
‘倘若拿到這一塊…除去正中心的那個圓形,也填滿十之八九了,頂多是一片大的或兩片小的…就能將最后一步外的所有碎片集齊…’
他心中躍躍欲試,卻頗有些望洋興嘆的模樣,可四下環顧間,倒是多了一份意外之喜。
玄庫請憑函!
此物當年落到李家,陸江仙就曾關注過,只是劉長迭修為尚淺,神通不濟,沒有什么關聯玄庫的能力,偶爾試了一兩次,卻也是淺嘗輒止。
如今悍然打通,降下靈寶,將淮江圖換了進去,這般大的動作,哪怕是兜玄傳承至今、依靠著庫金大道的玄庫,也終于在他面前展露無遺!
他抬起頭來,目光穿過眼前的日月,凝望著那匍匐在遠方的巨大金色,饒有趣味。
‘頗似洞天吶!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