錚!
絕情劍刺入云澈的心口,不過半寸,卻已死死停住,太過倉促的止劍,將整個細長劍身帶起的顫抖與嗡鳴。
血珠緩緩溢出,映入神無憶眸間,她握劍的雪指微微收凝。
世界仿佛再一次定格,不變的,是云澈的神情與視線。
砰!
破虛神玉在遠處滾落,發出很輕,卻又震蕩心弦的聲音。
終于,神無憶凝眉避開了他的直視。
“果然……你不會殺我。”
重傷之下,他臉上的血色每一息都在退卻,但唇畔的輕笑,卻愈加的溫和,愈加的眷戀,自始至終,他的視線未曾傾下半分,仿佛根本察覺不到心口的寒劍,感知不到穿心的劇痛。
神無憶的目光依舊淡漠如孤月,此刻更是帶上淡淡的諷意:“遇危不遁,卻反將自己的生死主動交予他人之手,無論你依仗的是織夢神子的身份,還是淵皇的側目,都愚蠢之極?!?
“都不是。”云澈輕輕搖頭:“我依仗的,是我們的過往?!?
“我依仗的……是我相信縱然命運斷離,記憶失卻,空間與時間錯位,我的傾月,我的妻子,也絕不可能真的想要殺我?!?
黎娑心泛漣漪:(他竟然……)
到了此刻,她已真正明白云澈為何要重傷自己。因為若不如此,對一切都冷漠疏離的神無憶,絕不會如此刻這般與他近觸,與他相。
神無憶稍稍避開的目光一點一點的折回,她盯視著云澈的眼睛,足足數息,才發出冷冽的寒音:“你說……什么?”
云澈伸手,指尖觸在那入體半寸的劍尖之上,心臟的跳動,仿佛也沿著劍身傳入神無憶的感知:“我在說什么……你那般慧心,當真毫無察覺嗎?你在第一眼看到我的時候,你心間的波瀾,沒有告訴你什么嗎?”
神無憶依舊漠然的凝視著,也依舊未動,未。
“伊甸云頂,荒噬之刑,我在竭力抵御的同時,也在盡可能的分出心神于你身上,我察覺到你的茫然,我更察覺到你偶爾泛起的痛色……還有你離開時,向我瞥來的視線?!?
云澈眼眉彎起,重傷在身,劍尖指心,他竟笑得那般開懷,眸中是溫暖的朦朧,宛若映著一輪暖月:
“我的傾月,即使被我所負,被我所傷……即使命運翻覆,忘卻一切,卻依舊會為我心痛……又怎么會舍得殺我?!?
云澈心口傳來剎那的刺痛……她握劍的手,失卻了一瞬的平靜。
哧!
絕情劍猛然撤回,在云澈的心口帶起一抹飛濺的血花。而下一瞬,劍尖已是指在了他的喉嚨之上。
神無憶居高視下,美眸無盡寒冽,不見絲毫動容:“你莫非想說,你知曉我的過去?”
“是?!?
傷勢在加劇,云澈的呼吸已變得急促,但唯有目光一如先前:“我知曉你曾經的一切,你的名字,你的故土,你所……”
“那又如何?”
漠然無情的話語將他打斷,絕情劍距離他的喉嚨又近了一分:“我名神無憶,為永夜神國之神女,此命為母神所救,此身為母神所賜,我的余生,也只為母神與永夜神國而存在?!?
“過去如何,與我何干!”
云澈沒有因她這番語而心生絲毫的黯然,他看著神無憶那仿佛永恒冷漠的眼眸,虛弱的聲音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堅決:“這片天地之間,你自己之外,唯有我真正的了解你……你的存在,有著凌越天地的尊貴,你怎可能任人擺布,怎可能甘心居人之下。”
“你口中的母神,也不過是你指間棋子……就連這神眠禁域,也是你棋盤上的一格?!?
“……”神無憶的眸光,似乎變得更加幽邃。
她冷淡開口:“此若錯,是辱及于我,辱及母神,罪該萬死。此若中,那我更該殺你滅口。”
“當真愚蠢?!?
“呵……呵呵……”云澈輕笑了起來,只是此刻的笑意卻是染著凄然與自嘲:“你說得對,當年的我,當真是愚蠢至極。那時的我,哪怕只是少那么三分的幼稚與愚蠢,又怎會害得你為我承受這般殘酷的命運。”
神無憶:“……”
寒風忽起,撩動起她墨夜般的長發,她笑了起來,極淡的笑意,卻是無盡的嘲諷:
“好一個織夢神子,著實讓我大開眼界。不過一日之前,還在伊甸云頂之上,諸國注目之前,為了你的折天神女獨自承受雙倍荒噬之刑,當真是感天動地,催人潸然?!?
“此刻卻在我一個無憶之人面前認其為妻,上演著生死不懼的深情款款。連我這般冰心之人都很想知道,你如此嘴臉若是被你那折天神女窺見,該是怎樣一番光景。”
話音落下,神無憶那凝寒的視線,卻依舊無法捕捉到他眸間的波瀾。
“我不是織夢神子,也不是夢空蟬之子,更非這個世界之人?!?
云澈在此世最大的秘密,就這么被他如此直接平靜的說出。
神無憶唇角的諷刺緩緩消失,眼眸重歸一片幽凝。
“你在這個世界,已有數十年。以你的聰慧,必定早已察覺自己絕非此世之人?!?
“我們來自同一個世界,我們是真正的夫妻,更是曾經命運纏縛之人。”
他仰目直視著神無憶,讓她可以纖毫無遺的看清自己的每一縷眸光:“你擁有世間無二的琉璃心,你比任何人,都擅長識別真偽善惡。我說的每一句話是真是偽,你當真感覺不出來嗎?”
“哼!”神無憶一聲冷嗤,唇角再次傾起諷意:“琉璃心?原來堂堂織夢神子也會相信這般謬聞。”
“此世所載的冰雪琉璃心不但可辨真偽善惡,還號稱純心無暇,不染穢塵??上В已壑械淖约?,卻是個極度自私涼薄之人?!?
―――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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