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晚搖看著上方虛空,發著呆:“我姑姑嘛……喜好美少年。你現在可放心,他不會出事。大約二郎得她喜歡,說不定二人現在正春風一度,我們就不去打擾了吧?”
韋樹目有怒意。
他難得有些生氣,向前一步,手扶車轅,反問:“殿下認為二哥是那種會攀附長公主的人么?殿下認為二哥若是受到羞辱,也沒關系么?”
暮晚搖一愣,然后神色一緊。想到尚……哪怕不想管他,可只要想到他那般萬事在握的人會被人這般羞辱,想到他會凄然,暮晚搖心中就涌起怒火來……這是她提拔的人,長公主憑什么碰她的人!
她心中生起寒冰,一下子握緊手,脫口而出:“不、不行……我不能讓他出事!”
她寒了眉目,當機立斷:“巨源,上車!我們去長公主府上要人!”
韋樹心中一松。
卻又道:“殿下若與長公主交惡……”
暮晚搖沉思片刻。
她搖了搖頭,道:“我不會與姑姑交惡的。我已經不是那夜只會傻傻去要人的人了……”
她是一個一點點學著政治的公主。馮獻遇那晚發生的事,尚的手段,教會了暮晚搖另一種可能。很多時候,她不必將事情做絕,她可以用更平衡的方式來對付敵人。
風雨催車,馬車重行。
暮晚搖對外頭的衛士吩咐:“在進長公主府門前,幫我找到一個貓。”
她要去姑姑府上找自己丟了的一只貓,用這種借口進長公主的宮觀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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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雨繁密,馬車在街巷中飛快奔馳。
爭時奪刻!
暮晚搖聲音在寒雨中急促:“快些!再快些!”
因馬車行的快,車中不穩,連韋樹都要扶著案木才能平衡身體。燈籠光照入車中,照在女郎冰雪寒霜一般的臉上。
韋樹看著公主擰著眉思考、不斷地擰著袖子……他有些愣,沒想到暮晚搖會表現得比他還擔憂。
此時長公主的宮觀寢宮中,尚悠悠轉醒。
帷幔委地,紅燭高燒。他睡在一張床上,撐臂起身時,已覺得口干舌燥,身體起了變化。
模模糊糊的,帷帳后傳來長公主的笑聲:“郎醒了?”
殿中再沒有他人了。
長公主掀來帷幔,手捧一杯茶,向尚裊裊走來。此時的長公主與方才馬車上的已經不同了。
那時長公主還有點兒端莊典雅的樣子,如今她散著發、披著輕薄紗衣,香肩**半露,向尚走來時,眉眼間盡是勾人魂魄的風情。
她坐于床畔,將手中的茶遞過去。
尚不語。
長公主眼睛盯著他腰腹下,笑道:“沒下藥。到了這里,你覺得我還需要下藥么?”
尚自然無比地曲起了腿,用衣料擋住自己的變化。他神色不動,接過長公主手里的茶,借茶水來平復自己狂跳的心聲。
當長公主坐在他身邊時,身體本能的感覺讓他凜然僵硬,他目中生暗,竟產生了不合時宜的幻想……尚別目,不讓自己多看長公主一眼,專心地喝茶。
他腦中飛快轉著念頭。
廬陵長公主觀察著他,心中疑惑,想怎么到了這個地步,尚還沒有向她撲過來?他看到她,怎么反應這么平淡?難道藥沒有起作用?
然而廬陵長公主觀察著尚,一瞬間就笑了。
見尚握著茶盞的動作雖盡力平穩,可他修長的手指在微微發顫,他連杯子都要握不住了。m.biqikμ.nět
他呼吸平穩,可他頸上已經滲了汗;他一不發,可他連看她一眼都不敢。
廬陵長公主一下子握住尚捧著茶盞的手。
尚手一顫,手指的顫抖瞞不住人,茶盞從他手中摔出,茶漬淋濕了衣袍。茶水落在衣裳上,折出了烏黑的痕跡。
長公主呼吸加快,聲音沙啞:“郎君,你的手怎么這么涼?郎君,我幫你暖暖手吧。”
低頭吻上他的手指。
尚快速將手向外抽:“殿下!”
長公主冷笑,呼吸拂上他的耳。她輕輕一推,就將他本就不穩的身體壓倒,撲在了帷幔間。她握著他的手,看他額上汗漬落下、張開喘氣的唇瓣微干,她看得心旌搖曳。
仰臉就要親上他的唇。
被他一把捂住嘴。
尚喘息難忍:“殿下自重。”
長公主道:“到這個時候,你還不懂么?要我自重什么?郎君,你還是不要辜負了良辰美景才是。”
帳子搖落。
里面男女如搏殺一般爭斗。
長公主漸不耐,語氣帶著警告:“二郎,我是看著你有意識,與你有個趣味而已。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。這與你又沒有什么損失,你就不要裝出這副清高的樣子拒絕我了……”
她笑著,呼吸拂在他頸上:“你若是伺候的好,明日我就找皇帝陛下,給你推官……”
尚驀地睜開了眼。
長公主已經不能控,尚卻忽然有了力氣,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將她從自己身上拖起。他情緒不穩,隨時都游走在失控的地步,只簡單一個動作,額上汗落得更多,神智都一瞬昏然。
長公主摔在床褥上,大怒:“二郎你……”
尚打斷她的聲音:“殿下一味享樂,如此辱臣,就斷定臣沒有日后與殿下算賬的可能么?”
長公主瞇眼,覺得好笑:“你與我算什么賬?難道你指的是搖搖那個小丫頭片子?她怎么可能……”
尚道:“十年讀書,一日為臣。殿下這么肆無忌憚,難道阻我官路,能阻我一輩子?殿下可知,你今日所有依附于皇帝陛下,而一旦皇帝陛下不再庇護你,你要因為今日的一念之差,將自己推入深淵么?”
長公主:“我兄長怎么可能因為這種小事……”
尚冷目看她:“殿下就斷定陛下長命百歲,庇護你一輩子?陛下百年之后,殿下難道決定一頭撞死在陛下的棺槨上,跟隨陛下一起走?殿下就不為自己留一條后路?就不想著殿下今日的風光……日后還能繼續么?”
長公主臉色驀地一變。
說者無心,聽者有意。
尚不知道皇帝的身體,身為皇帝的妹妹,廬陵長公主最清楚自己那位皇兄的身體,恐怕撐不了幾年了。前兩日聽說還吐血,還出現了癔癥……長公主的一切依附于皇帝,她費盡心思推薦名醫給皇兄治病,然而……
長公主收了自己的欲,聲音沙啞:“你什么意思?難道你能幫我?”
尚:“我可為殿下獻策。”
長公主煩躁:“不行……我不能碰政治。我若是碰了,皇兄現在許我的寬容都不會有了。你懂什么……我還是今日有酒吧。”
尚語氣飛快:“不是讓殿下碰政治,難道不碰就沒有其它法子么?難道殿下日常和政治就一點關系都沒有么?殿下難道求的是什么永世長存,大富大貴么?那我幫不了殿下,我只能幫殿下在陛下百年后,不會清算……殿下,三思!”
尚靠著床柱,她再次迎上,他握住她的手腕。推拒時,手又一松,失了力氣。
尚心中生起慘敗之意,他已經想不出更好的法子。難道今夜注定……
他閉目忍耐,方才那段話耗盡了他的力氣,尚現在連推開的力氣都沒有。但是長公主伏在他身前半晌,又忽的抬頭:“你且說說你如何助我。”
尚一下子抬目看向她。
他道:“殿下容我起來,我寫給殿下。再請殿下,給我解藥。”
長公主悠悠看著他。
揶揄一般笑:“郎,我可以容你起來,可以容你寫字,可以容你與我好好說話。但是郎,哪來的解藥?這世間男歡女愛,哪有什么解藥?”
她唇貼他耳,誘惑道:“今夜之情,是本宮許你的賞賜。你可以不要,但本宮不會收回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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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水瓢潑。
暮晚搖和韋樹一前一后下了馬車,暮晚搖帶著幕離、懷中抱著一只貓,韋樹撐著傘。他二人站在廬陵長公主府邸的后門。
暮晚搖蹲在地上,讓懷里的貓鉆出去。那貓自然要躲雨,左右張望一番,貓爬上了墻,鉆入了長公主的府邸中。
暮晚搖松口氣,然后高聲:“我的貓丟了!與我登長公主府門,找回我的貓!”
韋樹跟在暮晚搖身后,暮晚搖卻將他一攔,說:“你現在不要跟我進去。我要你幫忙撒個謊,一會兒瞅準時間,你進公主府找我。”
韋樹道:“我平日不撒謊。”
但他頓了一下:“但今夜為了二哥,說謊也無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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長公主坐在榻上,看尚強撐著坐起,伏在案上寫字。
汗水淋漓,他一邊寫,一邊向她解釋。
期間,他不斷地停筆,不斷地閉目,握著狼毫的手也一直在顫抖。
藥效始終在侵蝕他的意志。
讓他經常大腦空白,經常忍不住綺念……
長公主欣賞著他這般狼狽模樣,漸漸的,變得神色凝重起來。
這么多年來,尚是第一個被她下了藥、還能強撐著與她談條件的人。尚心性之強,起初讓她更加喜歡他、垂涎他,后來便讓她開始覺得可怕了。
若有選擇,最好不要與這種人成為敵人。
尚低聲:“……就是此般,如此行事,可保殿下平安。”
他回頭看她,扶著墻起身,勉強地向她拱手。
長公主看著他蒼白憔悴、身體微微發抖的樣子,心生憐惜,道:“……我不碰你便是,我看你實在撐不住,不如我借你我府上的美婢吧。”
尚搖頭,說:“臣歸家心切,殿下的好意,臣領了。”
尚離開數息后,長公主拿著尚留給她的字條,反復看后,心生遲疑。覺得尚太過可怕,是不是該將此人追回來,干脆殺了……
她舉棋不定時,得到外面通報:“殿下,丹陽公主來找她的貓。”
長公主愕然,一下子想到丹陽公主曾拒婚尚,而丹陽公主在這時候上門……長公主興致盎然,讓人開門,看看這個侄女要什么。.x