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錦樓白天鮮少到東廂來,香蘭略一遲疑,上前道:“姨奶奶去園子里散步了,大爺有什么吩咐?”
林錦樓懶洋洋的看了香蘭一眼道:“原來這屋里有人,我還以為丫頭們都不在呢,你去給我倒碗茶。”
香蘭依稀記得林錦樓慣喝的茶放在柜子里,打開柜門一瞧,果見架上放了一個豆青釉加彩梅竹紋的罐子,從中捏出一撮茶葉,放在青花魚藻的盅里,用水涮茶,將第一泡倒掉,添了熱水,方才將茶端到林錦樓跟前的幾子上,然后向后退了一大步,低著頭便要出去。
林錦樓靠在榻上,微皺起眉頭道:“等等,誰讓你出去了?”δ.Ъiqiku.nēt
香蘭只得站住,轉過身來。林錦樓半瞇著眼,晃了晃腳道:“把爺的靴子脫了。”香蘭走過去半跪在地上,將林錦樓腳上的靴子拔了下來,輕手輕腳放在地上,又要退出去。
林錦樓又喚住道:“爺這里還要人伺候,你要往哪兒去?我餓了,端兩碟子點心來,不要千層酥,要是有湯也熱一碗。”香蘭只好到后頭的耳房里取了兩碟點心,嵐姨娘早晨用的粳米瘦肉粥還剩下半鍋,便放在爐子上熱了一碗,放在托盤里端了回去。
林錦樓捧著茗碗悠然品茶,他自錦衣玉食,吃穿住用無不講究,雖在軍中艱苦顧不得許多,但在家中即便是喝茶也要諸多挑剔。往日里都是青嵐親手給他泡茶,今日換了人,茶的味道寡淡、冷熱也有所不同,雖不及以前醇濃,卻口感輕浮,竟也極有余味。
當下香蘭便端了吃食進來,放在幾子上道:“湯沒有了,有早上做的粥,還是極新鮮的,給大爺熱了一碗。”
林錦樓點點頭,喝了兩口粥,開始吃點心。
屋子里靜靜的,只能聽見廊下掛著的鳥籠里傳來幾聲畫眉的嘰喳聲。林錦樓微一抬頭,只見香蘭遠遠的站在屋門口,垂著頭一動不動,不由有些不高興。他在內宅所到之處,無論男女老少皆是遠接高迎,點頭哈腰,丫鬟們爭先恐后的往前湊趣,想盡千奇百怪的招式博他多看一眼,如若平素有哪個丫頭跟他獨處一室,此刻早就想著法兒的引他說話兒了。可香蘭卻不同,好像他身上有疫病似的離得遠遠的,連頭都懶得抬。m.biqikμ.nět
林錦樓“咣當”一聲把勺子丟進碗里。
他當初把香蘭送到青嵐這處當差,就為了把這丫頭籠在身邊兒看著,他屋里那幾個人他心里有數兒,個個不是省油的燈,唯獨青嵐,性子和順也寬厚。只是后來他一是軍中事務艱苦龐雜,二是肩負了巡鹽的事項,一來二去便將這丫鬟放下了,他偶爾到東廂來,也不見她上前伺候。如今見了,卻發現是個頂沒良心的,自己救過她清白,還提攜她近身伺候著,她待自己卻跟個陌生人似的。
香蘭正貓在門邊,心中腹誹道:“呆會兒嵐姨娘和春菱她們回來,看我一個人在屋里伺候大爺,還以為我存心往大爺身上貼似的,若是惱了可不妙。”其實她心里確實對林錦樓心存感激,但只要見他兩眼灼灼的想吃了她似的,便不敢再表現殷勤了。
此時聽林錦樓道:“這屋里熱,你過來給我扇扇風。”
香蘭一呆,拿了八仙桌上的一把雪紈宮扇,乖乖過去給林錦樓扇風。扇了幾下,林錦樓瞪了她一眼道:“離爺這么遠,哪能覺出有風扇過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