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他們趕到城樓上時，整個天地原本已經(jīng)晦暗如夜，甚至已經(jīng)有人準備點亮火把。
就在這時，頭頂那厚重的烏云被天邊斜落的夕陽撕裂開一道巨大的縫隙，金色的陽光一下子鋪滿了整個天地，更照亮了已經(jīng)有無數(shù)目光聚焦于此的扶風城門，霎時間，所有人都眼前一亮，也看清了一切。
薛獻的大軍，已經(jīng)全部度過小林河。
這浩浩蕩蕩的十幾萬大軍此刻列陣在扶風城外，一眼望去，竟然看不到邊際，只能聽見無數(shù)人呼嘯的聲音震耳欲聾，旌旗獵獵，煙塵四起。
雖然之前，已經(jīng)贏過幾仗，雖然今日的對戰(zhàn)，是早有準備，但真正面對這個場景，商如意還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，
尤其，她看到了一騎突出，站在軍陣最前列的薛獻！
今天的他仍舊鎧甲加身，座下是一匹周身墨黑的高頭大馬，手握那把沉重的偃月刀，一切仿佛都跟之前數(shù)次對戰(zhàn)的時候一樣，可當金色的陽光從背后照過來，他背光而立時，周身卻仿佛散發(fā)著一種陌生的，黑暗陰郁之氣。
那種氣息，令人心驚。
商如意知道，這一戰(zhàn)，已經(jīng)不僅僅是薛獻率領(lǐng)的隴西軍要東進，要打開扶風這個缺口進入大興，如今，更是整個隴西軍的生死存亡之戰(zhàn)。
如果在這里輸了，只怕薛獻很難再
所以，他會拼命的！
想到這里，商如意的呼吸越發(fā)低沉，轉(zhuǎn)頭看向身邊一身沉重的明光鎧甲，一只手扶在墻垛上，神情凝重的臉龐被金色的陽光一照，浮現(xiàn)著一種透明的蒼白感。
宇文曄之前跟薛獻兩戰(zhàn)，雖然都勝了，但幾乎都是險勝。
可現(xiàn)在的他，重病初愈，真的能上陣去跟薛獻拼命嗎？
“……”
商如意的眼神閃爍得更厲害，下意識的想要說什么，而這個時候，宇文曄已經(jīng)轉(zhuǎn)身，對著身后的穆先等人下令：“出城，迎戰(zhàn)！”
眾人站在他身后，看向他的目光，也都帶著憂慮。
這個時候一聽他要出城應戰(zhàn)，幾人對視了一眼，代俊良立刻說道：“大將軍，大將軍身體剛好些，還是——”
“不必，”
宇文曄一抬手阻止了他說下去，又回頭看了一眼薛獻身后那一望無際的軍陣，沉聲道：“今天，我若不出戰(zhàn)，這一仗是不會有結(jié)果的。”
“……！？”
眾人一聽這話，都露出了驚愕的神情。
不會有結(jié)果？什么意思？
可不等眾人再想再問，宇文曄已經(jīng)一揚手，轉(zhuǎn)身走下了城樓。代俊良等人不敢怠慢，急忙跟了上去。
而就在善童兒也緊跟著要下城樓準備出城應戰(zhàn)的時候，商如意突然叫住了他：“善童兒。”
善童兒立刻停下，回頭看她：“如意姐姐？”
商如意走上前去，看了看宇文曄的背影，輕聲道：“我不管這一仗有什么結(jié)果，我只要大將軍和你們，都平安的回來。”
“……”
“你明白我的意思嗎？”
善童兒眨眨眼睛，立刻又笑了起來。
他點頭正要說什么，一旁的聶沖卻走到他身邊，對著商如意道：“少夫人可以放心。這一仗，大將軍一定會得到他想要的結(jié)果。”
“……”
“少夫人，也一定能看到他平安歸來。”
商如意微微挑眉，看著他那雙充滿紅血絲，顯得格外萎靡的眼睛，明明看上去整個人都沒什么精神，卻在這個時候，對自己做出了這樣的保證。
就好像——
商如意沉默了一下，點頭道：“好。”
于是，兩個人立刻下了城樓。
等到眾人全都披掛上馬，一隊士兵立刻上前，放下了沉重的門栓，隨著兩聲低啞悠長的嘶鳴，城門在他們眼前慢慢的打開，夕陽的金光立刻灑落在每個人的身上，一時間，刺得他們有些睜不開眼。
宇文曄也微微瞇了下眼睛。
幾十斤的鐵甲，和手中沉重的陌刀，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，畢竟病重昏迷數(shù)日，這個時候就要出城應戰(zhàn)，而且是跟薛獻，的確有些勉強。
可他也知道，這個時候，他必須勉強自己。
想到這里，宇文曄深吸一口氣，一抖韁繩，坐下的駿馬立刻精神抖擻的晃了晃腦腦袋，昂首闊步的走出了城門。
扶風士兵們跟隨在將軍的身后出了城，列陣整齊，一步一步的走向前方。
不一會兒，他們已經(jīng)走到了隴西軍的面前。
這時，薛獻一抖韁繩，座下的駿馬往前走了兩步，他雄壯如山的身形幾乎將身后的陽光都擋住了大半，也更透出一股強悍不可摧的氣勢來。
他冷笑道：“宇文曄，你總算又出現(xiàn)了。”
宇文曄不動聲色，只淡淡道：“怎么，你一直想見我嗎？”
“那是當然，”
薛獻說著，又抬頭看向他的身后，雖然他們離城樓非常的遠，薛獻幾乎看不清城樓上的人，但，他卻異常清楚的看到那個纖細的人影處理在城樓之上，被夕陽的金光照耀得無比奪目，然后又冷笑了一聲，道：“我總不能，一直跟女人拉扯。”
“……”
“扶風，也不能一直靠著一個女人守著。”
宇文曄的眉頭微微一蹙。
而薛獻身后的一隊士兵立刻哄笑了起來，紛紛說道：“我們可從來不會讓女人上戰(zhàn)場。”
“女人都來打仗了，男人做什么呢？”
“男人，軟了吧……”
眼看著他們越來越囂張，一個個哄笑不已的樣子，身后的穆先和程橋等人大怒，用力握緊了手中的刀劍，恨不得立刻沖殺上去。
而就在這時，宇文曄也冷笑了一聲。
他道：“的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