醫生說左腿將來可能無法再用力。
這是一個多大的打擊,所有人都當是個忌諱,從來不提。
他卻十分冷靜,如今別所求,只盼那女人早日醒來,作為交換,上天剝奪他繼續當特工的資本,他認了。
從前不覺得,三十四歲這一年,一夕之間突然明白,事業再蒸蒸日上,枕畔無人并肩,也是空蕩。
他在盡最大努力,不讓自己變成一個跛子,某日她醒來,他在她眼里,仍舊是意氣風發。
……
泡在復健室的時間和陪她的時間均分。
江紫琳醒來太出人意料,之前沒有任何征兆,譬如監護儀數據的波動,手指輕微的撣動,一絲一毫的跡象都沒有。
所以那一天,簡章柯沒有第一時間見證她醒來的瞬間。
他砸復健室揮汗如雨,阿威跑過來的,氣喘吁吁吆喝,二小姐,二小姐醒了。
他木了足足半分鐘,反應過來,手里的啞鈴差點砸到了旁邊的病人,肌肉一下子抽了筋。
阿威又笑臉又白,“簡先生你沒事吧?”
他怎么沒事。
她醒了,孩子一個來月了,母子平安,他怎么沒事?
世間所有的幸福一下子砸到頭頂,他險些沒出息的暈菜過去。
口吃都不清晰,“阿、阿威,我……”
阿威哈哈大笑,“你坐好。”
輪椅在人來人往的走廊,不要命地幾乎快飛起來,他緊閉著眼睛,緊壓著眉,只覺從未有過的呼吸困難。
深度昏迷二十多天,剛剛蘇醒,江紫琳講不出話。
她著急,可是身體跟不上,好像突然沒了這項功能,腦袋里許多詞匯帶著一個個問號,不知道和心里要表達的能不能對上號,喉嚨一個勁兒地辛苦蠕動。
“大小姐誒。”主治醫生小心翼翼做簡單的檢查,也沒給摘呼吸罩允許她講話。
病房里人倒是不多。
等主治醫生稍微讓開,江城上前,男人的呼吸略微發沉,面冠平靜,只眼角隱約一點紅跡。
俯身,骨節分明的大手便把妹妹的手指頭攥緊,薄唇緊抿,一時不說話。
江紫琳嗚了一聲,想叫人,想動,可一動就疼,掃了眼病房,大致明白什么情況,眼睛癟著和大哥撒嬌喊疼。
等等……
她脖頸一分不能動,等大哥被醫生遮擋身形完全能被她看見時。
她有點呆住。
那修長的右臂臂彎里,奶白色的一團是什么東西?
她瞪著眼睛仔細地看,艱難的瞧,看見了,是個小寶寶的腦袋,黃絨的幾根毛飄著。
?!
江紫琳慢慢地把視線轉回男人身上。
眼神交流,江城一時不知道這丫頭想表達什么,醒來后……有點奇怪。
盯著他兒子驚悚的那是什么目光?
男人眉宇蹙起,轉頭語氣不太好地沖醫生開腔:“不能摘了呼吸罩?”
醫生面顫了顫,小心回答:“江先生,主要是摘了,二小姐她現在也只能模糊吐字,一來二去地談話很費神。”
江城沒做聲,目光一飄,已經看到敞開的門縫外面,輪椅上五官緊繃的男人。
簡章柯讓阿威先停一下,這種情況沒經歷過,他對自己跳動異常的心臟和額頭上突突的青筋都很無奈。
撫平胸口,他眉宇皺的很緊,微微吐息,有點懊惱,從復健室過來,一身的汗味,頭發濕趴趴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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